【茨狗】吾这漫漫一生 6


茨狗 / 私设 / 拿捏不稳的OOC


章六  鬼女红叶




    大江之山,虽然与京都相差的距离算不上遥远,且是一条进入畿内的近道。可是,若有旅者想要进京,都会选择绕道而行。

    原因无他。这座崇山峻岭的妖山,由他们的鬼王酒吞童子纠集了大干无恶不作之鬼,恣意猖獗,没有凡人能从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全身而退。久而久之,山脚下鲜有人烟。

    时下正值盛夏,树林上空,密密匝匝枝叶交错,偶有漏下来的一点儿阳光落在地上,几只黑褐色的蟋蟀在光影边缘跳来跳去。顺着山脚往山腰走,途径几个画得歪歪斜斜的指示标,大约能明白山中鬼怪居住的地方在何处。山腰中部向里面凹进去了一个坪子,越往里走烟雾弥漫得越甚,随之扑鼻而来的是绵密的酒水气味。

    茨木面无表情的抬脚踢了踢喝醉酒的守门小妖。那小妖本在睡梦里嘟囔一两声,不悦着呢,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一看来者何人,一腔造次情绪全部给憋了回去,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茨木童子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模样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谁知道肚子里安的是怎样一窝坏水。他懒得搭理这些马屁精,也不应和一声,径直向山下走去了。余得守门小妖一副吃瘪的表情在原地闷声跺脚。



    在大江山里,惹不得的妖怪有三。一是鬼王酒吞童子,二是很少露面的鬼王左右手星熊童子,三来便是前些年只身来到大江山的茨木童子。

    说道茨木童子,他的来历有些奇特——他的记忆像是被人挖空了,问来问去也只道是摄津出身,再多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了。本来以为记忆丧失是件很悲痛的事,不过茨木他本人面上倒也没太大介意什么,说着要追求站在鬼族巅峰的强者后,死皮赖脸的在大江山住下了。这一住便去了几年,他不旦成为山中数一数二的大妖,还敢自称是酒吞童子的挚友,尽管鬼王大人对茨木所言的友人关系置若罔闻。

    再说鬼王,曾经是鬼族顶点的妖怪,冷静而残酷。直到他钟情上京都那片枫叶林后里住着的女妖后,一切都变了。日日借酒消愁,愁的不过是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睐。

    那位名为红叶的女妖原本是京中的贵族小姐家出身。不幸的是,她于萧瑟的霜末时莫名染上了瘴气,瘴气吸引了其他贪婪生灵的小妖,一路追逐红叶至火红的枫叶林中。最后她如枫林之红叶一般凋零,尸骨与血红之叶为依——再次苏醒时,她已然成了绝色的鬼女。

    红叶濒死前见到了一个人类阴阳师,那个人类在她生命之末驱走了最后一两个企图啃噬自己身骨的恶鬼,再说了一些体面讲究的安慰话语,她便疯魔似的爱上了对方。之后,她化鬼的欲望也简单,为最后施以援手的人类阴阳师而生,而灭。

 


    茨木去找酒吞的时候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本来瞧着天气不错,心想着与强者比试一番会更应景,便起身去找酒吞。

    穿越过烟雾缭绕的树林,先入目的是酒吞经常背着的巨大酒葫芦。酒葫芦密密匝匝的牙齿裂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酒水一滴一滴的流出来,淌出一条琼浆,渗入泥土里。

    “挚友我们今天来切磋一把如何!”

    酒吞听闻来人,靠在酒葫芦上不快的转了个身,留了个背影给那人。手里拿着酒碗又喝下去一大口。自从茨木来了他的大江山,真是一日比一日能闹腾自己,说来说去都是打架打架打架。

    刚开始酒吞还能耐着性子陪茨木打上几场,倘若是赢得彻底茨木会在几日后卷土重来再次挑战;要是放了点水输掉的话,茨木则以鬼王不能这么怠惰继续拉着对方切磋打架。其烦人程度差点没把酒吞一头张扬的红发全部愁白。

    茨木这边挚友挚友的叫了几声,酒吞始终不理睬他。不由得怨上了京都枫叶林里的那位,若不是那个女人,酒吞如今一定是君临鬼族巅峰之大妖。这么想着,为了让挚友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茨木破天荒的没继续缠下去,自个儿下山去了。

 


    “哼哼,今天我也要吃得饱饱的,打扮得漂漂亮亮,说不准今天那位大人就会来见我了呢。”

    一只素白的小手顺着可怖的死人面孔温柔的向下划。坐于红叶林中的女子,云鬓未盘,面如莲。她穿了一件绀色为底的和服,上面点缀着片片栩栩如生的血色红叶。胸口的领子敞开着,和服下摆也暧昧的停留在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位置。

    红叶笑声如铃,小心翼翼的捧着死掉的妖物先细声的痴痴缠缠说上一番话后,再张开殷红小嘴一点一点把“食物”给吃进肚子里。

    牙齿咀嚼碾碎血肉模糊的肉渣,浓郁的血腥味从喉尖弥漫进胃里。

    不管多少次,还是对这种腥臭的东西没有一点好感,红叶抬起手背抹去嘴角沾上的血迹。每食掉一些妖怪的尸体,她便能从中汲取到妖力。久而久之的累积后,自己也会变强变美——这样就可以站在那位大人身边了。

    想到这里,红叶用小尾指蜷起自己一小簇黑发,轻声哼起了歌来。这片红叶林几乎与她连为一体,若有人贸然闯入,她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愉快的歌声尚未哼唱过半,便来了败兴的家伙。

    红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茨木脚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先前鬼女红叶吞吃腐尸的场面他看得清楚。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这个疯女人举止动态一如既往的瘆人。吃掉妖类而吞噬其力量,从而让自己变强,这并不是茨木承认的强大。因此看红叶不爽的情绪又高了几分。

    “你这个疯女人,不知挚友到底喜欢上你哪一点!我真该拧下你的头,让挚友清醒清醒,这样他才能恢复以往的强大!才能重新站回本该属于他的王者位置!”

    “呵,倒是不知该说你追随的鬼王情深似海,还是我不知好歹。他喜欢我,我便要给予回应吗?哪来的破烂规矩。”红叶冷声道,“如若是想打架,我奉陪到底。且看你能不能拿到我的头颅。”

    一番话毕,两人俱是眼神一凛。红叶脾气素来算不上好——一个整日食妖物之躯的恶鬼谈哪门子的耐心。漫天红叶纷纷扬扬,抬手招来,片片红枫如锐刃袭向茨木。

    五行相生相克,虽然是熊熊地狱黑焰,但是成片的枫叶林与红叶精神相连,两人打得难分难舍。一时不慎,茨木被泥土里埋着的树根缠绕住了脚,红叶闪身一道凌厉的叶片打了出来,直直砸裂了茨木的层层甲胄。肩部一阵撕裂感,竟是被这血色枫叶活生生剜去一块肉。

    红叶也没好到哪里去,论体力妖力来她不及茨木。此番能两两交手,打得不相上下无非是红叶借着这铺天盖地枫叶的相助,才得还手余地。

    打出这一击后,她还来不及喘息,周身森然一凉,脚下本该踩着的坚实泥土有如流沙窜掇人下陷,——一只巨大的深色鬼手拔地而起,千钧妖力几乎压爆她孱弱的身姿。

    “我做不到拧下你的头颅?”茨木轻蔑的瞥了一眼被鬼手扼住脖子的红叶,这苟延喘残的女人明明是危在旦夕,却笑得愈发让人不快。“你的能力只有这个程度了吗,挚友到底是怎样看上你的?”

    硕大的鬼手松开钳制,鬼女红叶如凋零的萧条秋叶一般,从空中跌进尘土里。她边用手抚摸着自己被抓破皮肉的脖颈,边笑着吐出一口血痰,撑着地缓缓坐起来。

    “现在不杀我了?是因为我太弱了,还不值得你来动手吗?”

    茨木嫌恶的看着红叶,“若是借着这油嘴滑舌的戾气让挚友喜欢上你,你的‘魅力’可真是意外的别具一格。”

    红叶伸出一只手来将遮住眼睛的一簇头发捋到身后,“呵呵,与你这种缺根弦的妖怪有什么好讲的。你懂什么是心上有惦念的人吗?除了追求绝对的力量之外,你可有特别之人挂念?”

    “何为特别之人?”

    听到这话时红叶愣了愣,接着放纵的笑出声来,“哈哈哈,这种话全天下除却你,还能有谁问得出来?”

    红叶的笑声尖锐刺耳,茨木听得脑袋疼。心下觉得两人的沟通大概也只能止于这个场面了。踢了脚地上的枯枝败叶便准备离开这个疯女人的地盘。

   “特别之人?……就是他的一喜一怒,你都在意,在意得不得了的在意。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若不是两情相悦,这份该死的感情可能永远都不会得到任何回报…俱是空谈罢了…”

    茨木回过头来,他走得不远,恰好听见了红叶这句话。

    她脱去了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即使是经历了一场狼狈不堪的生死战斗,也全然顾不上了。红叶的神色软和下来,似是满腹情诗的少女,用涂了蔻丹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自己败坏的皮肉,“又要,再吃一些东西来保持这脆弱的美貌了,不然…不然,再次相见,他就不喜欢我了……”

    说罢红叶又痴声笑了起来,茨木冷漠的看了她最后一眼。她跪坐在那里,如昔日身着如火如荼的红枫华服少女,风华绝代、雍容华贵。

    只是如今,红叶身上带着的浓重腐尸气味,经久不散。

 

 

    随后的几日,茨木时不时想起红叶说的那番话来。他咂咂嘴巴,想道这个女人还真的带了点意思。可是属于他的特别之人,是谁呢?

    本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路过的小鬼头嘟囔着酒吞要筑鬼王城之事,茨木听进耳里,难得酒吞能做一点符合他鬼王身份的事,茨木当然是绝对的赞成。

    建造鬼王城,要的当然是钱财。茨木蹲了几个市侩的小鬼问了问从哪里可以得到大量财产。小鬼们转了转眼珠,异口同声的答道——京都城里的贵族富商。

    于是茨木一合计,干脆化作女子去了平安京里诓骗人类。然而不巧的是,他搭上的那个人类武士居然带着一把名刀,竟是生生斩下了茨木的一只手臂。

    失去了一只手臂,他除了惦念上了那把斩鬼之手的名刀髭切,还困惑了另一件事——当那人类武士厉声喝道他从哪来时,茨木嘴快于脑,一口身居爱宕山便报上了名去。

    爱宕山?茨木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袖管,缺少一截肢体的伤口处冒着森森不祥黑焰。他不耐的拉下衣袂,从树上一跃而下,打算去爱宕山一趟。



    略有耳闻,爱宕山由着一位深居简出的大妖管理着。不过似是说自前些年来,这爱宕山已经是人走山空。可是尽管如此,也没有什么恣意放肆的妖怪敢上山去触爱宕山之主的楣头。

    茨木在山下的台阶前站定,抬头遥遥的看了眼山顶前一抹腐朽的朱红色。拾级而上,石阶缝隙、边缘间生出了不少杂草。连路边仅有的三对灯座里,也是空漏漏的,烛芯早已燃尽,堆积成了一滩灰白色的蜡泪。

    心下抱着疑惑,上山的路途静悄悄的,明明是夏季却连昆虫的细小叫声都听不见。整座山像是死掉了一样,只有茂密的树木守候在原地。

    登上山顶,四下张望,才发现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神社。茨木走过门前的手水舍,竹筒规规矩矩的放在一侧,只是本该盛着涤荡之水的地方,已经完全干涸了。

    明明在印象里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是茨木仿佛能很巧妙的在这偌大的神社里转来转去也不至于迷路。

    茨木穿过长长的走廊,偶尔听得一两声清脆的风铃声音,他寻着声音去找,最终在一处房檐下发现了那串积了些许灰尘的小巧风铃。

    风铃这种东西,一般只有闷热潮湿的夏天才会被人挂起。可眼前这枚小小风铃的琉璃外壳已经布满了细细的裂纹——不知是经历多少季节更替。

    茨木想伸手取下来看看,刚刚碰到系着风铃的绳结,已经承受不住再多一点压力的风铃在徐徐夏风中发出最后一声空灵的声响后。“啪哒”一声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真是难以言说的不知味。茨木悻悻收回了手,把目光转向了身后紧闭的房间门。

    一景一物都有着莫名其妙的熟识。

   他拉开障子,房内的雨户合着,光线不亮。抬脚走了进去,是一件整洁的起居室,里面摆着几样简单的家具,桌案上甚至还摊着一卷书册,像是仍有人会回来阅读一样。

    茨木认真瞧了几眼书卷,他认识的字不多,反复看来,只能辨认出几字——孽障祸毁,因缘之果。



    再往神社后走去,过了花季的樱花树不复绽放时的满目惊艳,带不来那种让人窒息的,不敢让人随意冒犯的美丽。然而茨木却觉得一时呼吸困难——暴露在地面盘根错节的树根周围,落了遍地漆黑的羽毛。

    这是什么……?

    他走上前,遗落在地上的黑羽细看时还能发现上面黏着星星血痕。他无法想象这些漂亮饱满的羽毛是从怎样一对好看的翅膀上掉落下来的,不,说是自然的脱落,这更像是翅膀的主人狠下心来,一片一片连根拔掉的。

    是染上了什么恶疾才会催自己痛下狠手全部拔除了它们吗?

    茨木蹲下身捡起一片黑羽来,羽毛看似轻飘飘的,翻过来,隐约可见羽根部已经结成了坚硬的钢铁般的利刃。

    意想不到的两种极端,就像是针尖与绸纺混合起来的锋利和柔和。将黑羽放进手里合拢,掌心处微微一疼,被尖锐的羽面割破了皮肤表层,渗出了丝丝血珠。茨木瞳孔微微一动,自己的血液同黑羽上失去水分的血点融合在一起,内心压抑不住的嗜血因子几乎在那一瞬躁动起来。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抬头去看万里无云的碧空。这空无一人的爱宕山,这被抛弃的成片妖羽,似乎能告诉他一个想知道的答案。

    答案的关键?或许是藏在那位神龙不见尾的爱宕山之主口里。

 

 

    季夏三月,腐草为萤。

    大江山上上下下在中元之时都透着一种热闹的氛围。说道中元节,妖物鬼怪喜欢的便是盂兰盆会祭典。做鬼也操劳一年,到了该欢呼的时候自然得享受一番。

    酒吞尚不能从爱而不得的氛围里完全脱出,大江山鬼王之任便暂时交付茨木担当。擅长缝纫的女鬼们为茨木制了一件黑金色的华服,右肩部位用黛色的羽毛装饰着,不仅能避免显露断臂的缺陷,看起来也大气了许多。至于一头蓬松的银白发丝也由妖力暂时的染成了深红色。

    打点好了这些后,便是被手下的小鬼们簇拥着去了祭典。

    黄昏之时稍过片刻,即是百鬼的盛世。

    盂兰盆会祭典上什么新奇百怪的东西都有,方才还小心翼翼围着茨木前行的小妖们,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随着拥挤的人流去观赏他们感兴趣的事物了。

    魑魅魍魉肖人,祭典排场上做的把戏许是茨木幼时见闻过的。不久便自个消了兴致。

    他避开众鬼聚集之处,寻了一处稍显安宁的地方打算歇歇脚。

    做鬼一世,行走于修罗道上说是孑然一身不对,但好像也找不出另一个能与他同行的妖来。挚友酒吞算不上,因为酒吞心里实打实的惦念着红叶。那自己呢,那段不见的记忆里是否也同样住了一个特别的家伙。

    想到这里,茨木先声笑起来,自嘲莫名来的伤感,他笨拙的想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片从爱宕山拿来的羽毛——那黑羽像是能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一般让他注目。

    羽毛还未拿出,他感到背后有一阵风不急不缓的刮过。回首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心下奇怪,茨木向祭典暖光笼罩之外的黑暗虚无走去。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步一步向着更加黑暗的地方走去。

    远离喧嚣,似有似无的淡淡笛音不真切的传来。仿佛是入魔了,茨木兜兜转转走了好大一圈才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站定。茨木脚下不慎踩上一截枝叶,发出声响,打搅了那人的吹奏。

    笛音戛然而止,茨木尚未来得及出口道一句抱歉,被惊动的妖迅速收起了笛子,回过头看向树下站着的唐突之人。

    属于妖怪狂欢的猩红之月下照得人模模糊糊,树上的妖怪还荫蔽在枝叶间,茨木实在看不清他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开口也不知说什么好,却又害怕这个脾气看上去就很怪的妖怪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于是,他想起来平日里与挚友酒吞最常用的问候。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然后,茨木看见了那人豁然展开的黑金之羽。



    这一架打得酣畅淋漓。

    前几个回合对方似是有什么顾忌似得规避出招。到后来对方的羽翼扇动挟来滚滚飓风,他如操纵风的神明一般在猩红之月下张开美丽而强大的羽翼,俯视众生似得看着在狂风中挣扎的茨木。

    飞沙转石,山呼海啸。难以形容出来的强大,茨木被疾风卷起至空中,勉强与对方得以对视一眼才发现他居然戴着一个丑陋的面具。来不及惊愕,卷着茨木的狂风一化,自己先狼狈的从天上栽了下来。

    茨木伏在地上啐了口涌上来的淤血,还打算不懈挑战。那在空中飞着的人,看不出情绪的站在了树干上,收拢了羽翼。

    “你…”对方欲言又止,声音如泠泠玉泉般清冷,“你的右臂去哪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茨木心下纳闷却还是答道,“一时不慎,被人类的武士砍去了。”

    对方穿着一身钴色狩衣,握着扇子的手是妖化了的黑色。被面具遮住的脸不向外透露任何信息,似是想了想,又问道,“你在大江山,过得如何?”

    有意思,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出处。茨木从地上坐起来,盘着腿,打量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妖怪,“挺好的,追随那位拥有强大力量的鬼王,每天都在磨练自己。”

    有着翅膀的大妖不说话了,他安安静静的站在树上看着茨木。时间仿佛静止似得,茨木盯着那面具瘆得慌,忽然想起了自己保存已久的那片黑羽,连忙伸手去摸裤子口袋。意外的是,空空如也。也不知是在刚刚那场战斗中飘去了哪里。

    茨木一时气急,憋屈的踹了脚树干。树上的人看着茨木的举动心底了然,“掉东西了?”

    “不管你的事。”

    面对这样的粗鲁回答,树上的人倒也不生气。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枚亮亮的东西,自树上抛下,扔给了茨木。

    是一枚银色铃铛。

    茨木拿着铃铛不解的摇了摇,铃铛小巧可爱可是丢给他这种粗人做什么。

    “赔礼。不小心害你弄丢了的东西。”树上的人如是说道,“不过若是不喜欢,你就丢了吧。”

    真是莫名其妙的妖怪,茨木捏着铃铛看着他张开了双翼,一副欲走的模样。“喂!等等!你是不是认识我?”

    大妖张开了宽大的羽翼飞了起来,不顾地上的茨木大喊大叫。

    “喂!喂!你这个!啊——喂!”

    真是让人感到憋屈的妖怪啊,茨木气急败坏看着对方越飞越高然后消失不见。他摇了摇手里搁着的铃铛,最后把它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盈盈月色之下,他挣着翅膀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深山里。颤巍的抬起自己的手来静静打量一番,从那位神秘的大人手中得到的阴森力量,即是强大也是毒药。

    果不其然是青行灯所说的有趣人类。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山之巅,身后是被劈开的万丈深渊,嶙石之间涌出来的是无尽的阴界力量。那副图景,无端让人下跪且臣服得毛骨悚然。

    吞噬感自背部传来,黑金色的羽毛无力的垂在地面。他伸手摘掉了挂在脸上的面具丢在一旁,原本如绸缎般细腻光滑的金色长发已经变成了低调的苍黑色,不长不短的头发由着一条月白色的发绳束了起来。

     毗卢遮那佛言,万千佛业障孽祸毁,皆有其因,皆有其缘。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也不明这生此轮是否又走错了方向。



    能快点结束掉这一切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这样想道。

    可是结束了之后呢?

    再是结束也回不到过去了吧。说来也是,背信之人自食恶果。

    金与黑两色相杂的羽翼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微风拂过,削去了略长的草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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